拿到“爽剧剧本”的开国皇帝,为何沦为“小透明”?

2021-11-29 15:42:02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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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为大统一王朝的开国之君,汉光武帝刘秀恐怕是存在感最低的一位。连偏安一隅的南宋皇帝宋高宗赵构,都比他更被人惦记和说道。

不服气?你能马上说出关于刘秀的三个典故,或跟他有关的三个人吗?

即使你说出来了,很多人也都一脸懵,“这谁啊?”没错,刘秀就是这么“阿卡林”,连带着他身边的人,以及他的整个王朝,都这么寂寞。

其实,历史上刘秀并非没有好成绩,发生在他身上的事,也有很多八卦和噱头,可为什么,他就这么被历史丢进休息室了呢?咱们粗浅地试论一下。

汉光武帝刘秀影视形象。来源/电视剧《秀丽江山长歌行》剧照

秀儿,是我

近几年刘秀逐渐走入大众视野,还要感谢网络名梗“秀儿,是你吗?”不过,他这个名字,可不是因为他的操作太“秀”,也不是因为他长得很秀美(身长七尺三寸,美须眉),而是,他出生那年,他们县出祥瑞了:有一颗稻谷,竟然比袁隆平爷爷的杂交水稻还厉害,一根茎上就长出了九株穗。

这跟秀字有啥关系呢?《宋书·符瑞志》记载:“嘉禾,五谷之长,王者德盛,则二苗共秀。”秀的本意就是稻谷之类的植物抽穗开花,一茎出二穗,就已经很秀了,更何况九穗。所以,刘秀的这个秀,是说庄稼好的意思。延伸下来,庄稼收成好,可不就代表百姓丰收,天下太平吗?

可见,刘秀的人生可一点都不平凡,他一出生,就有祥瑞加持。

取了这么好的名字,刘秀不敢辜负,后来,他就爱上种庄稼了,而且,不知道是不是跟后稷偷学了专利技术,别人闹灾荒的时节,他的粮食都收成不错。

汉光武帝刘秀爱种庄稼。来源/电视剧《秀丽江山长歌行》剧照

那么问题又来了。众所周知,刘秀是正宗皇室后裔,刘家子弟,虽然时代久远,经过“推恩”沦为了庄稼汉,可他后来又逆袭成了皇帝,堪比朱元璋的1.0版本,这分明足够传奇,足够引起关注啊,怎么在他身上,就没有了这种文学效果呢?

首先,刘秀的对手不太行。

从庄稼汉到皇帝,刘秀一生也曾醉卧沙场,可是,他遇到的对手,好像都不太出色。在他亲征的过程中,遇到的大多是一些流民草寇组织起来的军队,什么铜马、大肜、高湖、重连、铁胫、大抢、尤来、上江、青犊等等,即使这些人加起来号称有百万人,可大多没受过正规的军事训练。打败他们,几乎是新手村必拿下的项目。稍有组织一点的陇西隗嚣、巴蜀公孙述、琅琊张步等割据政权,也没轮到刘秀亲自动手,就被手下人一一摆平。说起来,他一生中最艰难的一战,也是唯一一次遇到正规的中央军,还是在刚刚起兵时的昆阳之战。

昆阳之战示意图。田昭林著:《中国战争史》,2019年,第500页

当时,刘秀的大哥刘縯正在攻打宛城,为了给刘縯做好后勤补给,刘秀跟其他将军一起去收拾了周边的昆阳、定陵、郾城等地,这里缴获的粮草辎重,就全送去给了宛城。

王莽见汉军势头正盛,真是脑门上着火——急在眼前了,连忙点将镇压,派了大司徒王寻、大司空王邑将兵百万扑向南阳。从长安方向来,第一个要碰到的,就是刘秀他们囤驻的昆阳。有人劝王邑,昆阳这里只是汉军的小部众,此行的主要目标还是要消灭汉军主力,也就是宛城那边刘縯的势力,所以,这支百万雄军应该略过这里,直击宛城。王邑倒是也想这么干,可皇帝王莽不讲武德,如果遇到敌人不打,遇到城池不拿下来,回头就算打了胜仗,他也要找茬的。说着,王邑还举例自己以前出去平叛,因为没有活捉敌人,王莽还责备了他。所以,王邑根本不敢放过昆阳。

于是,百万大军就这样变成了刘秀他们需要面临的压力。

来看看这支军队有多吓人。

首先,光从数字上看,就已经是“黑云压城城欲摧”了;其次,王莽对平叛寄予了殷切盼望,军队里不仅有士兵和大将,还请了63家精通兵法的军事理论家,坐镇出谋划策;另外,王莽还爱搞心理战术,他找了个身高超过姚明,腰粗十围的巨无霸,此人是个高级驯兽师,专门训练了一批猛兽,赶着一批老虎、豹子、犀牛、大象,也来增加威势。这支队伍一路走来,加上前后的仪仗队和后勤辎重,据说绵延了千里路。可以说,这次出师的盛大,截止到汉末,都是前不见古人的。

王莽影视形象。来源/电视剧《东汉演义》截图

刘秀那边呢?加上昆阳城里的,也就八九千。所以,昆阳城里的大伙儿都吓出精神障碍,纷纷嚷着要分行李回各自的高老庄找老婆。只有刘秀是人间清醒,力劝大家:一根筷子好掰断,一批竹子,力量就大了。最终,刘秀以三千战胜几十万的英勇战绩,刷新了军事榜单。

而且,新军不只是被赶跑,而是损失惨重,主帅之一的王寻被杀,王邑和其他将领轻装溜走,留下来的粮草和武器装备,汉军几个月都搬不完。

说一句用兵如神,也不为过。人数相差如此悬殊的情况下,刘秀不但不怯场,还主动出击,数十万人军中斩了对方上将首级,完全是战神级别呀。可是,问题没那么简单。

陪你去看流星雨

二来,刘秀太幸运了。古人说打仗需要天时地利人和,他不仅占了地利和人和,连天时都能操控——他虽然没有上天去借兵,但天却不请自来,主动来帮忙了。

在王莽的大军刚刚驻扎在昆阳城外,对城内疯狂施压的时候,星星们突然出场要邀请他们一起看流星雨了——“夜有流星坠营中,昼有云如坏山,当营而陨,不及地尺而散,吏士皆厌伏”。当天晚上,流星精准打击,就砸在新军的大营里,随着流星划过大气层带来的各种冲击波,天上的云也形成了各种可怕的天象,像黑山要砸下来一样。这批中央军经过陨石坠落,伤亡了一些,后来又看到这种奇异的天象更是吓得瑟瑟发抖,完全丧失了斗志。

流星。来源/网络

在这种士气下,刘秀带领的队伍才显得格外英武。等刘秀和莽军正式交战的时候,又有一路“天神”好心帮忙,突然狂风大作,屋顶被掀翻,大雨下得把河水都灌满了。这种极端天气下,本来是来助战的老虎和豹子先吓呆了,两股战战,士兵们就更别提战斗了。战场中一旦落入败势,人数越多的,越容易混乱,在惊慌失措的逃跑中,莽军互相践踏,死人延绵了百里路。掉下水淹死的,也数以万计。

还没开始呢,先来一波天降正义,这仗还怎么打?

也就是说,昆阳之战虽然是刘秀面临的最艰难的一场战役,可事实上,这次几乎是刘秀打了一半,老天爷帮忙打了一大半。所以,现代才有人笑刘秀是“位面之子”,是老天选定了的人。虽说刘秀的表现,军事素质绝对过关,可比起那些实打实在战场上拼杀下来的人,他的军事水平,还是让人觉得注了水。于是,大家说起刘秀的战场表现,并没有太多讨论的点,说得最多的,反而是笑话他能召唤天神和风雨雷电。

关于刘秀的综合素质,五胡时期后赵的石勒曾有一句评价:如果遇到刘邦,他心甘情愿臣服,跟韩信、彭越一样做个臣子;但要是遇到光武帝刘秀,他有信心可以跟他逐鹿中原,争当皇帝。最终鹿死谁手,还说不定。

当代人没经历过战场,以自己的眼光审视古人的作战水平,颇有点站在一阶往上看的味道,甭管八阶还是十阶的,在我们眼里都一样高,一样遥远。而石勒作为一个军事领袖,他与刘秀的距离,以及对他的了解,显然比我们要客观。

石勒。来源/网络

对手不行,队友呢?

俗话说,个人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,组团才能出奇效。比如历史上著名的君王,如齐桓公与管仲、刘邦与汉初三杰、唐太宗与贞观名臣,都要有厉害的人做陪衬,才能共同谱写传奇。刘秀手下,还真有一批能人,也就是陪他开国的那批文臣武将。后来,他把这些人封为“云台二十八将”,性质等同于唐太宗的凌烟阁二十四功臣。可问题是,“云台二十八将”组合是有了,实力却跟不上。这些人的总体水平都不如刘秀。

云台二十八将。来源/网络

史书常有这样的记载,刘秀派人出征各路割据势力,自己还坐镇中央遥控大家,每当别人不听他的指挥的时候,结果总是喜提败仗。打了败仗,刘秀又亲自写信指点,这才又转败为胜。这就是曹植说的,论将,光武帝手下的人比不上韩信和周勃,论谋臣,他们也比不上张良和陈平。可见,这已经是共识了。刘秀已经不是大IP了,手下的人比他还冷门,这还怎么组团出圈?

既然军事上没有太漂亮的成绩,不够大家为他吹嘘呐喊,那八卦上呢?众所周知,刘秀可是有些八卦在身上的。

妻妾互换

刘秀年轻的时候,在新野二姐夫邓晨家见了一次邓家的表亲,阴丽华。虽然当时小丫头才9岁,刘秀还是默默地心跳。后来刘秀求学长安,看过保卫京城的卫队执金吾,就许下了一句关于事业和爱情名言:“仕宦当作执金吾,娶妻当得阴丽华。”

之后,经过姐夫家的撮合,刘秀如愿和阴家结了亲,在更始政权猜忌的艰难时刻,成功迎娶了阴丽华为妻。可以算是千古佳话了。并且,俩人的故事,其实比戏剧话本里的还精彩。

阴丽华影视形象。来源/电视剧《秀丽江山长歌行》剧照

当时,更始政权猜忌刘秀兄弟,刘縯已经被冤杀,刘秀大气不敢出,只能默默装孙子。在更始皇帝刘玄手下蛰伏了一段时间,刘秀接受了好友冯异的建议,开始交朋友等门路,终于被派到外地发展——河北当安抚使。就这样,新婚夫妇相聚没多久,刘秀就把阴丽华送回了老家。

皇帝刘玄虽然放过刘秀,却没给一兵一卒。名义上刘秀是更始汉朝的大使,实际只是光杆司令一个,勉强凭人格魅力有了几个跟随者,刚走到河北没多久,却又莫名成了通缉犯。

原来,从刘邦建立西汉下来,河北诞生了很多刘氏子弟。这时,来了一位算命先生,他叫王朗,自称是汉成帝的儿子刘子舆,也吸引了一大批河北刘家人的追捧,登基称帝,一时间河北几乎全部投诚。

刘秀是河南皇帝的使者,而河北又有了新皇帝,谁还要你招抚?于是,王朗悬赏十万户要刘秀的脑袋。好好的使者,瞬间变成了河北的过街老鼠,人人喊打。

经过高人指点,刘秀到了信阳,阴天也终于揭了过去,凭借着昆阳大战的名气,不少后来的云台二十八将从天而降,纷纷加入刘秀阵营。聚沙成塔,刘秀手下也有了数万人,终于有了和王朗博弈的基础。双方对峙过程中,河北还有个真定王刘杨也在摇摆不定,为了拉拢刘杨,刘秀手下的谋士出了一个主意——让刘秀迎娶刘杨的外甥女郭圣通。

开始,刘秀是百般不乐意,毕竟,他已经娶到自己最想娶的妻子了呀,可经过大家轮番分析利弊,最终,他还是把郭圣通迎了进门,并随军带着。等后来刘秀一路势如破竹,称王称帝,定都洛阳,最让人关注的八卦难题就来了,两个老婆,谁当皇后呢?

且不说皇后之位本就炙手可热,光是正妻和妾室的身份差距,也没人愿意屈居妾位呀。朝廷里河南的从龙之臣和河北的功臣吵成了一锅粥,刘秀也着实左右为难。按本心,他当然属意阴丽华当皇后,可河北的势力也不小,不能让他们寒了心,外加上真定王刘杨还有大军在呢。最终,还是识大体的阴丽华出面请退,请皇帝一定要立生下了长子的郭圣通为后。当初,阴丽华与刘秀相聚的日子少,还没能生下孩子,所以,随军的郭圣通近水楼台,就这样占了优势。

无论是刘秀的难以抉择,还是阴丽华的委曲求全,这一出嫡庶之争,就足够宫斗戏本写出一台大戏来了。

这还没完。

再后来,虽然郭圣通当了皇后,但刘秀心里还是更惦记发妻阴丽华,日常出征,也基本都带着她,几乎把郭圣通抛在了脑后。郭圣通心里自然恼火和委屈,渐渐地,忍不住对下人没好气,动辄摆脸色和训斥,最终,找了个机会,刘秀还是将她废黜,重新立自己的发妻阴丽华为后。

郭圣通影视形象。来源/电视剧《秀丽江山长歌行》剧照

这,已经是十几年后的事了。

结发夫妻,被迫分离,两地相思。好不容易荣归故里,却事与愿违,只能将最好的捧给旁人。十几年后,还是不忘初心,重定名分……这种曲折的爱恨情仇,比起小说也不显单薄。

可以说,刘秀根本不缺话题性。

那么,为什么这样集八卦于一身的男人,却还是没多少人关注呢?

究其原因,可能是因为,文学家们对刘阴的爱情故事,好像集体选择性失明了。纵观文学界,并没有多少著名诗人愿意为他们写诗歌颂这段奇缘。没有文学作品的加持,没有名句来加深人们的印象,这段本来分明很值得流传的故事,也就躲在角落里,少有人问津了。

这还是个不良的循环。当一个人名气提不上来,那么,他身上的八卦,大家也就不感兴趣了。

多一点真诚,少一点套路

俗话说,酒好也怕巷子深。再好的产品,如果没有机遇,没有平台,宣传上跟不上,也只能默默无闻。恰巧,撰写刘秀故事的《后汉书》,就不算是个很好的平台。

现在官方认可的《后汉书》,出自刘宋时期范晔之手,范晔与刘秀,隔了将近四百年。并非魏晋如此长的时间里,无人关注东汉的兴亡成败。除了早先东汉官方修撰的《东观汉记》,魏晋时期还有不少史学家修撰了自己版本的后汉历史,如三国的谢承,魏晋交替的薛莹、张璠,西晋的华峤、谢沈、司马彪、张莹,东晋的袁山松等,他们被后代统称为“八家后汉书”。此外,还有三国蜀汉的谯周写了本《后汉记》,晋朝袁宏有部《后汉纪》,南梁梁萧子显也写了《后汉书》,可是,这些《后汉书》写了一部又一部,却没有一部能让官方认可,流传下来。

《后汉书》书影。来源/网络

因为其他的《后汉书》版本都不行,所以,一直到范晔时代,他才终于决定自己动笔撰写这个大部头。中间缺散的时段,刘秀的故事,恐怕很难作为大家心里的典范。另外,范晔的《后汉书》,也遇到了发行的问题。因为范晔本人好好的书不写,跑去追随刘宋某位亲王刘义康造反,最终招致了杀身之祸,于是,作为站错队的倒霉蛋,他的《后汉书》很快因为政治敏感成了刘宋禁书。到了南齐,文坛领袖的沈约也是一位史学大家,他对范晔和他的作品百般打压诋毁,连累着《后汉书》也默默度过了数十年不见天日的日子。这些,都在很大程度上“阻碍”了刘秀的英姿。

南北朝之后,隋唐时期,文化昌盛,有唐一代就修了“二十四史”中的八部史书,时人也很热衷评论古代的人物。然而,当时整个社会风气都是开边和接纳,武功上,他们“誓扫匈奴不顾身”“不教胡马度阴山”,文化上,他们张开手臂拥抱世界,欢迎世界各国的人来长安学习和定居。刘秀的气质则和他们格格不入。

刘秀十分爱惜老百姓,不爱打仗。天下差不多平定以后,他就让武将们解甲归田,纷纷当起土地主。不到万不得已,不肯轻易出兵。皇太子问带兵打仗的事,他都以“卫灵公问兵于孔子,孔子说我不懂”为由而责备。就连匈奴千里迢迢来求支援,甚至送太子做人质,他也只是把人家的太子送回去,婉言谢绝了对外作战。他不想拿自己的百姓,去搞开边这种几代以后才能做的事。

刘秀还是个厚道人,他的开国功臣,无论文臣武将,基本都是善终。比起刘邦和朱元璋惯用的“狡兔死,走狗烹”,对后世读者来说,没有太大的刺激性。人们读了,虽然也会赞扬,但却只有一句:“光武帝是个好人。”好人,总是默默无闻的。

在治国上,刘秀也基本采取了休生养息的黄老之术,经常给这里免税,给那里免租。通观《光武帝纪》,他颁布得最多的诏书,就是让当初非自愿沦为奴婢的和别人小妾的,都可以恢复自由身份。就这样,不打扰民间,治国方针照搬前代帝王,制度上也没有创新,走的完全是复制粘贴的路线,除了赞他一句守成/中兴之主,其他也没有太多值得拿出来讨论的。

刘秀画像。来源/网络

没有气吞万里,开边拓土的豪迈,没有君臣猜忌的跌宕剧情可以分析,探究不出来什么腹黑的帝王之术,或者用现在的话说,缺乏戏剧冲突。这样的历史,读起来比那些大开大合的故事就乏味了许多。太平,总是容易被忽略的。作为一个注重民生低调做事的人,刘秀注定是没法成为万众瞩目的对象。

不过现在,我们可以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光武大帝刘秀。刘秀的整场人生都是如愿以偿的,仿佛一路开挂。他少年的愿望只是“仕宦当作执金吾,娶妻当得阴丽华”,上天不仅满足了他,还在此基础上附送了一个皇位。每当遇到什么渡不过的难关,总有老神仙指路,或直接天降正义,一路扶持着他荣登大宝,开基立业。

这是真正的锦鲤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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END

作者丨大梁如姫

编辑 | 詹茜卉

校对 | 秋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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